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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文章轻松搞定《买卖合同总结》的写作。(精选5篇)

更新日期:2025-12-08 03:27

一篇文章轻松搞定《买卖合同总结》的写作。(精选5篇)"/

写作核心提示:

这是一篇关于买卖合同总结作文时应注意的事项的文章:
"买卖合同总结作文:撰写时应注意的关键事项"
买卖合同,作为市场经济活动中最常见、最基础的合同类型之一,是连接出卖人与买受人的桥梁,旨在明确双方的权利义务,保障交易安全。当我们需要对一份买卖合同进行总结或分析时,撰写一篇高质量的总结作文,不仅需要清晰的结构,更需要关注一系列关键事项,以确保总结的准确性、全面性和深度。以下是在撰写买卖合同总结作文时应注意的几个方面:
"一、 核心要素的准确提炼与呈现"
买卖合同的核心在于“买卖”二字,即标的物、数量、质量、价款以及交付、支付等环节。总结作文首先必须准确、完整地提炼并呈现这些核心要素:
1. "标的物:" 明确合同中交易的对象是什么?是具体的物品(如电脑、房产)还是种类物(如煤炭、粮食)?标的物是否有特定的名称、规格、型号、品牌等?如有特殊要求或质量标准,也应予以说明。 2. "数量与计量单位:" 合同中约定的标的物数量是多少?使用的计量单位是什么(如公斤、米、台)?是否有约定数量的增减范围或误差允许值? 3. "质量要求:" 这是买卖合同的关键。总结时需关注合同对标的物质量的具体约定,包括: 是否有国家、

房屋买卖合同效力那点事儿

房屋买卖合同效力那点事儿

审理房屋买卖合同纠纷,首先要弄清楚合同的效力问题, 2012年出台的《买卖合同司法解释》第三条,用司法解释的方式再次明确了合同效力物权效力的区分原则,不动产物权的变动只能在登记时生效,依法成立生效的合同也许不能发生物权变动的结果。

下面我谈下我对有些房屋买卖合同效力的看法:

一、房屋买卖合同能不能是口头合同问题。

依据《城市房地产管理法》第四十一条规定,“房地产转让,应当签订书面转让合同,合同中应当载明土地使用权取得的方式。”

《合同法》第十条规定,“当事人订立合同,有书面形式、口头形式和其他形式。法律、行政法规规定采用书面形式的,应当采用书面形式”。因此我国法律规定的房屋买卖合同的形式必须是书面形式。但我国《合同法》第三十六条同时还规定,“法律、行政法规规定或者当事人约定采用书面形式订立合同,当事人未采用书面形式但一方已经履行主要义务,对方接受的,该合同成立。”

因此,房屋买卖合同即使未采用书面形式,也并不必然导致合同无效。如买卖双方均实际履行了主要义务,买受人已交付了房款,并实际使用和占有了房屋,又没有其他违法行为,只是该买卖合同没有书面形式的,应认为买卖关系有效。

总结下就是,没有书面的房屋买卖合同,只是双方有口头的约定,因不符合法律关于不动产交易必须书面形式的要求,口头合同没有生效。但是双方已经按照口头合同实际履行的话,合同成立并生效。看起来我说的挺容易,你作为原告律师要证明双方曾经有过口头协议约定是要下功夫的,不然你怎么证明双方履行的是口头买卖合同而不是口头租赁合同。

二、房屋买卖合同能不能通过以数据电文的形式(是指以电子、光学、磁或者类似手段生成、发送、接收或者储存的信息)签定电子合同的问题。

根据我国《电子签名法》第3条第3款的规定,“涉及土地、房屋等不动产权益转让的”的文书,不适用“电子签名、数据电文”。无疑排除了以“数据电文”为表现形式的房屋买卖合同。《合同法》第11条对数据电文的类型做了更明确的规定:“书面形式是指合同书、信件和数据电文(包括电报、电传、传真、电子数据交换和电子邮件)等可以有形地表现所载内容的形式。随着时代的发展,数据电文的形式有了新的突破,出现了短信聊天记录、QQ聊天记录、微信聊天记录等新的表现形式,但说到底,他们均属于《电子签名法》上规定的数据电文形式合同(是指以电子、光学、磁或者类似手段生成、发送、接收或者储存的信息)。

总结下就是,不要用电报、电传、传真、电子数据交换和电子邮件、短信聊天记录、QQ聊天记录、微信聊天记录等作为证明房屋买卖合同存在并生效的证据。你重点举证的是双方有过什么样的约定,实际已经履行,回到口头合同的层面上就可以。只有数据电文的合同,没有实际履行,房屋买卖合同因为合同不符合法定的外在表现形式,根本就没有生效。

三、以夫妻共有财产出售为例,谈下房屋买卖合同部分共有人未签字,合同的效力问题。

依据《城市房地产管理法》第三十八第四款的规定,“下列房地产,不得转让,(四)共有房地产,未经其他共有人书面同意的”。在2012年《买卖合同司法解释》第三条出来以前,虽然有了《物权法》第15条确立的合同效力和物权效力的区分原则,但是很多法院还是用《城市房地产管理法》第三十八第四款的规定,认定没有其他共有人签字的合同是无效合同,这种情况在2012年《买卖合同司法解释》出台后就很少有人用这个理由认定合同无效了,但还是偶尔会碰见,我在2014年还是2015年的某一期《民事审判与参考》中就见一最高院法官还在使用这个理由认定合同无效。

1、夫妻一方出售夫妻共有房产,产权登记在出卖人一方名下。

依据物权法确认的物权公示公信原则,买受人不存在有和登记产权人有恶意串通,损害其他共有人的情节,该买卖合同是合法有效的。买受人在购买房产时,见到了房产证等相关证明文件和登记产权人签订买卖合同,已经尽到了合理的注意义务,不能强加给买受人要审核房产是不是存在代持约定或存在隐形共有人的审核义务,实际上他也审核不了,卖房人说没有结婚或离婚了难道就不交易了?

现在说这样的话好像很轻松,但2012年《买卖合同司法解释》出来以前,法院认定那叫一个混乱,碰见这样的官司原、被告律师还要就合同是不是有效论证一番,现在开庭我就不论证这玩意儿了,即便被告说无效我也懒得理会,因为已经有了共识2012年《买卖合同司法解释》第三条第一款的规定,即使出卖人在缔约时对标的物没有所有权或者完全的处分权,但是其同买受人所签订的房屋买卖合同仍然有效。

此类的房屋买卖合同虽然依法成立并生效,但在没用完成过户登记前,没有签订合同的隐形共有人不同意继续履行合同的,属于《合同法》第110条第一款规定的“法律上或者事实上不能履行”,买受人只能追究登记权利人的违约责任,除非买受人有证据证明隐形共有人对买卖知情并同意履行,深圳法院在2015年认定的标准只是要求知情,我个人认为不单要求知情还要有证据证明其同意,比如有到场参与买卖合同的签订,或配合办理过合同某个程序的履行。只要求证明知情,不能表示人家就同意继续履行,他只有知情后才能表示同意不同意,知情但是不同意不行吗。

2、夫妻一方出售夫妻共有房产,产权登记在另一方名下,没有登记的一方签订的买卖合同。

依据合同相对性原则和《买卖合同司法解释》第三条第一款的规定,该买卖合同在签订合同的夫妻其中一方和买受人之间是合法有效的合同,对没有签字另外一方无法律约束力,其不同意继续履行,同样属于《合同法》第110条第一款规定的“法律上或者事实上不能履行”,买受人此时只能追究签约人的违约责任。

3、夫妻一方出售夫妻共有房产,产权登记在另一方名下,没有登记的一方以登记一方代理人的名义签订的买卖合同。

该合同属于效力待定的合同。要想合同有效需要登记产权人的签字追认或出具给一份委托书明确其是委托配偶签署的买卖合同。如果登记产权人不追认合同的效力,也不出具授权书,修正合同的效力。买受人只能追究签字人的缔约过失责任。法律依据合同法的第五十一条“无处分权的人处分他人财产,经权利人追认或者无处分权的人订立合同后取得处分权的,该合同有效”。

4、产权人登记在夫妻双方名下,合同仅有夫或妻一方签署,另外一方未签署合同。

依据合同相对性原则和《买卖合同司法解释》第三条第一款的规定,该买卖合同在签订合同的夫妻其中一方和买受人之间是合法有效的合同,没有在合同上签字的另外一个产权登记人,若其不追认该合同,其不受该买卖合同的约束。同样属于合同法第110条第一款规定的“法律上或者事实上不能履行”,买受人只能追究签约人的违约责任。

5、产权人登记在夫妻双方名下,合同仅有夫或妻一方签署,签订的一方同时作为另外一方的代理人在合同上面签字。

我个人认为,该合同的主体是三方协议,因为其中一方没有签字或没有授权给另外一方,该合同效力待定。如果没有签字的一方不追认合同的效力,也不出具给另一方授权书,修正合同的效力。买受人只能追究签字方的缔约过失责任。法律依据合同法的第五十一条“ 无处分权的人处分他人财产,经权利人追认或者无处分权的人订立合同后取得处分权的,该合同有效”。

6、针对上述的这种3、5情形,房屋买卖合同到底是有效还是无效,关键看签字的夫或妻的一方是否构成表见代理,即买受人是否有足够的理由相应夫或妻的一方有另外一方的代理权。若构成表见代理,则合同合法有效,若不构成表见代理,则合同因为权利人不追认而无效。

根据合同法第49条规定“行为人没有代理权、超越代理权或者代理权终止后以被代理人名义订立合同,相对人有理由相信行为人有代理权的,该代理行为有效”。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当前形势下审理民商事合同纠纷案件若干问题的指导意见》第十三条的规定“合同法第四十九条规定的表见代理制度不仅要求代理人的无权代理行为在客观上形成具有代理权的表象,而且要求相对人在主观上善意且无过失地相信行为人有代理权。合同相对人主张构成表见代理的,应当承担举证责任,不仅应当举证证明代理行为存在诸如合同书、公章、印鉴等有权代理的客观表象形式要素,而且应当证明其善意且无过失地相信行为人具有代理权 ”。

四、持有公证委托书的受托人,在委托人死亡后或公证委托书被委托人撤销委托后,仍以委托人名义签订房屋买卖合同的效力问题。

受托人持有委托人的公证委托书,买受人因为看到了该份公证委托书而签订的买卖合同,符合《合同法》第49条有关表见代理的规定,构成表见代理,房屋买卖合同在买受人和产权人之间合法有效产生法律约束力,若委托人死亡的则其继承人受合同的约束。这就要求我们要十二分的小心出具公证委托书,不然可能给自己带来麻烦,有些中介看了我以前的文章提示出具公证委托书的风险,说我不食人间烟火,担心的多余,我要说的是,我说的只是可能在的法律问题,不一定每一个人都会碰见,但是你真的碰见了,倒八辈子血霉。


附件:

1、《物权法》第十五条:当事人之间订立有关设立、变更、转让和消灭不动产物权的合同,除法律另有规定或者合同另有约定外,自合同成立时生效;未办理物权登记的,不影响合同效力。

2、《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买卖合同纠纷案件适用法律问题的解释》

第三条 当事人一方以出卖人在缔约时对标的物没有所有权或者处分权为由主张合同无效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出卖人因未取得所有权或者处分权致使标的物所有权不能转移,买受人要求出卖人承担违约责任或者要求解除合同并主张损害赔偿的,人民法院应予支持。

看不起我是卖鱼的,我掏出刚买的江景房购房合同,前妻后悔莫及

会议室里,空调的冷风吹得人后脖颈子发凉,可我额头上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那汗,一半是闷的,一半是臊的。女儿思雨的班主任正在讲台上总结这次期中考试,我眼角的余光,能瞟到前妻秦晓曼和她妈马桂枝投来的、像针尖一样扎人的目光。

“高思雨同学这次进步很大,尤其是作文,写得很真挚,题目是《我父亲的手》……”班主任扬了扬手里的作文本。

我下意识地把自己的手往袖子里缩了缩。那是一双常年泡在冷水里、被鱼鳞和刀锋磨砺得粗糙不堪的手,指甲缝里总带着一股洗不掉的腥气。这股腥气,像我的影子,跟了我整整五年。

散会后,家长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我刚想去找班主任问问思雨的具体情况,就被马桂枝拦住了。她那张刻薄的脸凑过来,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锥子:“高志诚,你闻闻你身上这味儿,熏得人脑仁疼。来开家长会也不知道换件干净衣裳,思雨在同学面前多抬不起头?”

秦晓曼站在一旁,抱着双臂,脸上是熟悉的嫌弃和不耐烦。“妈,你跟他说这些干什么。”她瞥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堆市场角落里无人问津的烂鱼烂虾,“反正也就这样了。思雨跟着你,以后能有什么大出息。”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呼吸都有些不畅。这五年来,这样的话我听了无数遍,可每一次,还是会疼。我看着她们,看着秦晓曼身上那件质地精良的大衣,和我脚上这双沾着水渍的胶鞋,我们之间,隔着一条看不见的河。

“思雨跟着我,我没让她饿着冻着,学习也没落下。”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呵,没饿着冻着?”马桂枝冷笑一声,拔高了音量,“你一个卖鱼的,能给她什么?将来上大学、出国,你拿什么供?就靠你那一身鱼腥味吗?晓曼现在嫁得好,她老公是公司主管,我们思雨本该过公主一样的日子!”

周围的家长纷纷侧目,我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我攥紧了口袋里那份还带着油墨香的文件,那是我今天特意从包里拿出来的,本来没想给任何人看。可现在,我觉得再也忍不下去了。

我没有争辩,只是默默地从磨得发白的帆布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我拉开拉链,拿出那份薄薄几页纸,递到秦晓曼面前。

“这是什么?”她皱着眉,一脸不解。

“你看看就知道了。”

秦晓曼狐疑地接过,马桂枝也把头凑了过去。当她们的目光落在“商品房买卖合同”几个大字上,尤其是看到下面“滨江壹号”的楼盘名称和那个刺眼的总价时,两个人的表情瞬间凝固了。秦晓曼的手指微微颤抖,难以置信地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了我的签名和鲜红的指印。

“滨江壹号……全款?”她的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你……你怎么可能买得起?”

我看着她震惊到失色的脸,心里没有预想中的快意,只有一片漫长的悲凉。我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道:“没错,卖鱼是挣不了大钱,但也能让思雨有个家。一个能看得见江景的家。”

01

五年前,我不是卖鱼的。我是红星机械厂的一名技术员,穿着干净的蓝色工装,兜里揣着游标卡尺和笔记本,是个人人羡慕的“铁饭碗”。那时候,秦晓曼是爱我的。她爱我穿着工装的样子,爱我谈起齿轮和轴承时眼睛里的光。她说,志诚,你这双手,是创造价值的手。

我们的家,是厂里分的一套两居室,虽然不大,但被她收拾得窗明几净。阳台上,她养的吊兰绿得能滴出水来。思雨刚上幼儿园,每天我下班,她都会迈着小短腿跑过来抱住我,奶声奶气地喊“爸爸”,秦晓曼则会在厨房里端出热气腾腾的饭菜。那样的日子,现在想起来,像一场褪了色的梦。

梦醒,是在厂子改制的那一年。一夜之间,几百号人下了岗,我也在其中。拿着那笔微薄的遣散费,我像一只被掏空了壳的蜗牛,茫然四顾,找不到方向。我试过去人才市场,可我那点机械技术,在日新月异的时代浪潮里,就像是生了锈的旧零件,没人稀罕。

那段时间,家里的空气是凝滞的。秦晓曼不再笑了,她看我的眼神,从心疼,到失望,最后变成了麻木。马桂枝来得更勤了,每次来都唉声叹气,话里话外都在说谁家的女婿升了职,谁家的女婿买了车,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我心上撒盐。

“志诚,你倒是想想办法啊!总不能坐吃山空吧?”秦晓曼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我在想,我在找。”我的声音里透着自己都能听见的无力。

真正的转折,发生在一个雨天。我爸,一个在水产市场卖了一辈子鱼的老实人,骑着他的三轮车,冒着大雨给我送来一条刚从渔船上拿下的江鲈。他浑身湿透,头发上滴着水,把用稻草绳捆着的鱼递给我,憨厚地笑:“给思雨炖汤喝,补补脑子。”

看着父亲那双和我现在一样粗糙的手,闻着那股熟悉的鱼腥味,一个念头突然闯进了我的脑子。我为什么不能去卖鱼?我从小跟着父亲在鱼摊长大,什么样的鱼新鲜,怎么开膛破肚,怎么吆喝叫卖,我门儿清。

当我把这个想法告诉秦晓曼时,她愣了足足有半分钟,然后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我:“高志诚,你疯了?你一个大学生,一个技术员,要去当鱼贩子?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丢人?”我被她的话刺痛了,“靠自己双手吃饭,有什么丢人的?爸不也卖了一辈子鱼,把我们养大了吗?”

“那能一样吗?时代不同了!我当初嫁给你,是看中你是个有文化的技术人员,不是让你去菜市场跟那些大爷大妈为几毛钱吵架的!”她的声音尖利起来。

马桂枝更是火上浇油:“就是!晓曼,妈早就跟你说了,这男人啊,就怕没本事还安于现状。这下好了,直接破罐子破摔了!以后亲戚朋友问起来,我怎么说?说我女婿在菜市场杀鱼?我的老脸往哪儿搁!”

那场争吵,是我们婚姻裂痕的开始。我没有退缩。我知道,这不是破罐子破摔,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快能让这个家重新运转起来的路。我用遣散费的一部分,盘下了市场里一个空置的摊位,就在我爸的摊位旁边。

第一天出摊,天还没亮,我就跟着我爸去码头进货。凌晨的江风又冷又硬,吹在脸上像刀子割。我学着大人的样子,穿着高筒胶鞋,在湿滑的地面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挑选那些活蹦乱跳的鱼虾。

摊位开张了。我脱下工装,换上了防水围裙。起初,我连吆喝都不好意思,只是闷头给鱼刮鳞、开膛。手被鱼鳍划破了无数口子,又疼又痒。最难熬的,是身上那股无论怎么洗都洗不掉的鱼腥味。秦晓曼开始跟我分房睡,她说闻到这个味道就想吐。

我们的交流越来越少,家里的气氛越来越冷。她开始频繁地参加各种同学聚会、朋友饭局,每次回来,都带着一身香水味,和对我满身的鱼腥味愈发强烈的鄙夷。

02

“高志诚,我们离婚吧。”

那天晚上,秦晓曼打扮得格外漂亮,穿着新买的裙子,化了精致的妆。她坐在沙发上,腿上放着一个名牌包,平静地对我说出这句话。

我刚收摊回来,正在水池边用肥皂使劲搓着手,试图洗掉那顽固的腥味。听到她的话,我的动作停住了,水龙头哗哗地流着,声音显得格外刺耳。我关掉水,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转过身看着她。

“为什么?”我的声音有些沙哑。其实我知道为什么,但我还是想问。

“没有为什么。”她避开我的目光,看着墙上的挂钟,“我觉得我们不合适。我想要的生活,你给不了。”

“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我一步步走近她,“是不用闻鱼腥味的生活?还是我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每个月拿固定工资的生活?”

她被我的话噎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即又理直气壮起来:“是!我就是受不了这种日子!我每天回家,整个屋子都飘着一股腥味。我打开衣柜,我的衣服上都好像沾了你的味道。我跟朋友出去,都不敢说我老公是干什么的!高志诚,你懂不懂,这叫‘社会地位’!”

“社会地位?”我笑了,笑得有些凄凉,“社会地位能当饭吃吗?我卖鱼,一个月挣的钱,比我当技术员的时候只多不少。我让你和思雨缺过一分钱花吗?”

“这不是钱的事!”她激动地站起来,“这是脸面!是尊严!我不想我的女儿以后被人指着说,她爸爸是个卖鱼的!”

“卖鱼的怎么了?”我的火气也上来了,“我偷了还是抢了?我凭我自己的力气挣钱,养活我的女儿,这不叫尊严吗?”

“跟你说不通!”秦晓曼一脸疲惫地摆摆手,“总之,我已经想清楚了。房子归你和思雨,车子归我。思雨的抚养权,我也给你,我每个月会付抚养费。”

我愣住了。我以为她至少会争一下思雨的抚养权。她竟然……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那一刻,我的心彻底凉了。原来在她规划的“上流生活”里,不仅没有我这个卖鱼的丈夫,甚至连女儿,都成了一个可以舍弃的累赘。

“好。”我只说了一个字。多余的话,已经没有意义。一个连自己孩子都可以为了所谓“脸面”而轻易放手的女人,不值得我再多费半句唇舌。

离婚手续办得很快。拿到离婚证的那天,天阴沉沉的,像我当时的心情。秦晓曼很快就搬走了,带走了她所有的漂亮衣服和化妆品。家里一下子空了许多,也安静了许多。

马桂枝来帮她搬东西,临走时,站在门口,用怜悯又夹杂着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我:“高志诚,别怪晓曼心狠。女人嘛,都是想往高处走的。你自己不争气,就别耽误别人。以后好好带着思雨吧,一个大男人,又当爹又当妈,可有的你受的。”

我没理她,只是默默地关上了门。门关上的那一刻,我靠在门板上,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我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墙上我们曾经的结婚照已经被秦晓曼摘下,只留下一个白色的印子,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思雨从房间里跑出来,抱着我的腿,仰着小脸问:“爸爸,妈妈和外婆去哪儿了?”

我蹲下身,把女儿紧紧搂在怀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我把脸埋在女儿小小的肩膀上,声音哽咽:“妈妈……妈妈去很远的地方工作了。以后,就只有爸爸和思雨了。”

“爸爸不哭。”思雨用她的小手笨拙地拍着我的背,“思雨会乖乖的,思雨陪着爸爸。”

怀里女儿温热的身体和稚嫩的话语,是我在那段最黑暗的日子里,唯一的光。我暗暗发誓,就算再苦再累,我也要让思雨过上好日子。我要让她知道,她那个卖鱼的爸爸,不比任何人差。

03

离婚后的日子,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不给我任何喘息和伤感的时间。每天凌晨三点,城市的脉搏还在沉睡,我的闹钟就已经尖锐地响起。我蹑手蹑脚地起床,给思雨掖好被子,然后穿上那身熟悉的胶鞋和围裙,骑上我的二手三轮摩托,奔向江边的水产批发市场。

冬天的码头,江风像鞭子一样抽在脸上,生疼。为了抢到最新鲜的一批货,我必须在第一时间冲到渔船边。冰冷的江水溅在身上,很快就结成一层薄冰。我的手在冷水里捞鱼、拣虾,时间长了,关节变得又粗又肿,一到阴雨天就隐隐作痛。

回到菜市场的摊位,天刚蒙蒙亮。我得赶在第一批顾客到来之前,把所有的鱼虾分门别类地摆好,给鱼缸换上干净的水,打上氧气。然后,就是长达十几个小时的站立、吆喝、杀鱼、称重、收钱。

中午是最忙乱的时候。我得一边招呼客人,一边抽空用电饭锅给自己和跟在我身边帮忙的远房侄子周小海做点简单的午饭。通常就是白饭配咸菜,或者下一碗面条。思雨放学早,我会让她先去隔壁卖蔬菜的刘婶那里待一会儿,等我忙完一阵,再接她回摊位。

摊位后面,我用几个泡沫箱子给她搭了一个小小的“书房”。她就趴在箱子上写作业,安安静静的,从不吵闹。有时候,客人会好奇地问:“老高,这是你闺女啊?真乖。”

每到这时,我心里就涌上一股暖流,所有的辛苦都烟消云散。我会笑着说:“是啊,我闺女,学习可好了。”

思雨很懂事,懂事得让我心疼。她从不向我提任何过分的要求。同学都有漂亮的公主裙,她只有几件棉布裙子;别的小朋友周末都去游乐园,她的周末就是陪我在鱼摊看人来人往。她甚至学会了帮我记账,用她稚嫩的笔迹,在一本小小的笔记本上写下“鲫鱼,两斤,十八块”,“草鱼,三斤半,三十块”。

身上的鱼腥味,依然是我的标签。有一次,我去给思雨开家长会,坐在她座位上,旁边的家长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我看到了,心里不是滋味,但脸上什么都没表现出来。思雨似乎也察觉到了,小手在桌子下面紧紧地攥着我的大手。

回家的路上,她低着头,小声问我:“爸爸,你的手为什么总是那么凉,还那么粗?”

我停下摩托车,把她的小手包裹在我粗糙的大手里,认真地对她说:“因为爸爸的手要经常泡在水里,要拿刀,要跟那些有骨头有鳞的鱼打交道。但是思雨,你记住,爸爸这双手,是干净的。我们挣的每一分钱,都是靠这双手辛辛苦苦换来的,不偷不抢,光明正大。”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把脸贴在我的手背上,蹭了蹭,说:“爸爸的手,不难闻。是鱼的味道,也是爸爸的味道。”

那一刻,我差点掉下泪来。我何其有幸,能有这么一个体贴善良的女儿。秦晓曼和她母亲认为的“耻辱”,在女儿这里,却是最亲切的“爸爸的味道”。

04

光靠勤奋和体力,在竞争激烈的菜市场是站不稳脚跟的。我虽然下了岗,但脑子没锈。我开始琢磨怎么把我的鱼摊做出点名堂来。

我发现,市场里的鱼贩子,大多是粗放式经营。鱼拉回来,往水池里一倒,顾客要哪条捞哪条,仅此而已。但现在的顾客,尤其是年轻人,越来越讲究。他们不仅要鱼新鲜,还想知道这鱼怎么做好吃,甚至希望买回去就能直接下锅。

于是,我开始做“差异化服务”。我印制了一些小卡片,上面用防水笔写着不同鱼类的最佳烹饪方法:清蒸鲈鱼的火候,红烧鲫鱼的配料,酸菜鱼片的刀工……顾客买鱼,我就送一张。一来二去,很多人都认准了我这个“有文化”的鱼贩子。

我还推出了“净菜服务”。只要顾客需要,我可以免费帮他们把鱼处理得干干净净,切片、切块、去骨,回家只要清洗一下就能下锅。这项服务费时费力,别的摊主都笑我傻,说我耽误工夫挣不了钱。可我知道,口碑就是最好的广告。慢慢地,我的回头客越来越多,很多住在其他小区的居民,也宁愿多走几步路,来我这里买鱼。

周小海,我那个年轻的侄子,脑子活络。他看我忙不过来,就建议:“叔,咱们搞个微信群吧!每天有什么新鲜货,直接发群里。附近的邻居想吃什么,提前预定,咱们还能给送货上门。”

我一拍大腿,这主意好!我们立刻建了几个小区业主群,每天清晨,我把从码头刚拉回来的、活蹦乱跳的鱼虾拍成小视频发到群里,配上文字:“今天刚到的东海大黄鱼,眼睛锃亮!”“本地河虾,个头不大但味道鲜甜!”

订单像雪片一样飞来。我负责处理鱼,周小海负责骑着电瓶车穿梭在各个小区送货。我们的生意越来越红火,摊位从一个,慢慢扩展到了三个,不仅卖鲜活水产,还做起了半成品的加工,比如腌制好的臭鳜鱼、调好味的鱼头煲。

收入水涨船高,日子一天天好了起来。我给思雨报了她喜欢的钢琴班,给她买了新电脑。看着她坐在钢琴前,弹奏着虽然生涩但悦耳的曲子,我常常会站在门口,一听就是半天。我知道,我正在用我这双满是鱼腥味的手,为她编织一个越来越好的未来。

这期间,秦晓曼也来过几次。她通常是在周末,开着她那个公司主管新丈夫的白色小轿车,停在市场外面,让思雨过去。她会给思雨买些昂贵的零食和玩具,然后不咸不淡地问我几句近况。

她的眼神里,依然带着那种挥之不去的优越感。她看到我穿着胶鞋,站在湿漉漉的摊位前,忙得满头大汗,嘴角会不自觉地撇一下。有一次,她对我说:“高志诚,何必这么辛苦呢?你要是实在不行,我可以跟我们家老李说说,看能不能在他们公司给你找个保安的活儿,总比你在这儿风吹日晒强。”

我只是笑了笑,回她:“不用了,我这儿挺好。自己当老板,自在。”

她大概觉得我是在死要面子活受罪,摇了摇头,便不再多说。她永远不会理解,这个小小的鱼摊,对我来说,不仅仅是生计,更是我跌倒后重新站起来的阵地,是我的尊严所在。

05

在我生意走上正轨的过程中,有一个人对我帮助极大,他就是宋师傅。

宋师傅是市场里的一个传奇人物。他以前是市里最有名的国营饭店“临江楼”的头灶大厨,专做江鲜。退休后,闲不住,就在市场里开了个小小的卤菜店,聊以度日。他为人孤僻,不爱说话,但一双眼睛毒得很,市场里谁家的货好,谁家的秤有问题,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起初,我只是敬重他,每天收摊后,会特意绕到他店里,买点卤味给思雨加餐。时间长了,他偶尔会跟我聊几句。他看我杀鱼的手法,会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刀使得太死,鱼肉都柴了。”

我脸一红,知道遇到了高人,便虚心向他请教。

“宋师傅,您给指点指点?”

他也不藏私,拿起我的杀鱼刀,在我面前演示了一遍。他的手,稳如磐石,刀锋贴着鱼骨游走,薄如蝉翼的鱼片被完整地片下,鱼骨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浪费。那一手刀工,看得我目瞪口呆。

“做我们这行,不管是掌勺的,还是卖鱼的,靠的就是一手绝活,还有一颗良心。”宋师傅放下刀,擦了擦手,“鱼新不新鲜,顾客一口就能吃出来。你的手艺好不好,顾客心里有杆秤。骗人只能骗一次,做生意,要做长久。”

宋师傅的话,给我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我意识到,卖鱼,不只是简单的买进卖出,里面也有大学问。我开始跟着宋师傅学习。他教我如何通过鱼的眼睛、鱼鳃的颜色、鱼身的弹性来判断其鲜活度;教我认识那些不常见的江鲜,比如刀鱼、鲥鱼,告诉我它们的时令、产地和最佳吃法;他还把他那手出神入化的刀工,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我。

每天收摊后,我都会留下一两条鱼,在宋师傅的指导下练习刀工。灯光下,我的影子映在墙上,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片鱼的动作。手上被刀划出的口子,旧伤未愈,又添新痕。但我的心,却是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满足。

我的鱼摊,因为有了“临江楼”大厨亲传的手艺,名声更响了。许多高级餐厅的采购经理都慕名而来,点名要我处理的鱼。我的供货渠道,也从普通的菜市场,扩展到了星级酒店。

有一次,秦晓曼的现任丈夫老李公司聚餐,正好选在了和我合作的一家酒店。席间,酒店经理特意介绍当晚的压轴菜——清蒸刀鱼,并强调:“这鱼,是咱们市里最好的水产供应商高老板特供的,他处理鱼的手艺,连我们后厨的师傅都自愧不如。”

老李回来后,把这事当笑话讲给了秦晓曼听。秦晓曼后来在送思雨回来时,状似无意地问我:“听说你现在都给大酒店供货了?成了‘高老板’了?”

她的语气里,带着三分惊讶,三分怀疑,还有四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我正在给一条大青鱼去骨,头也没抬,平静地:“小本生意,混口饭吃。”

我没有抬头看她,但我能感觉到,她站在我摊位前,看了很久才离开。我知道,在她心里,那个只会闷头杀鱼的前夫,形象已经开始变得模糊和陌生了。她固执地把我钉在“没出息的鱼贩子”的耻辱柱上,却不知道,我已经在这片曾经被她鄙夷的泥泞里,开垦出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06

思雨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让我至今记忆犹新。

那天我去学校接她,发现她情绪很低落,眼圈红红的,像是哭过。我问她怎么了,她起初什么也不说,只是把头埋在我怀里。回到家,我给她做了她最爱吃的松鼠鳜鱼,她也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晚上,我帮她检查作业,发现她的作文本上,有一篇作文被老师用红笔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旁边写着评语:内容不真实,请重写。

作文的题目是《我的爸爸》。我拿起来看,思雨在作文里写道:“我的爸爸是一位勇敢的‘船长’,他每天凌晨就要‘出海’,和许多活蹦乱跳的‘海洋生物’打交道。他的‘战舰’是一辆三轮摩托车,他的‘武器’是一把锋利的刀。他身上总是带着大海的味道,虽然有点腥,但那是我最喜欢的味道。他用他粗糙的双手,为我撑起了一个温暖的家……”

我看着那稚嫩的笔迹和充满童趣的比喻,心里又酸又软。我明白了,一定是老师觉得她写得太夸张,不相信一个卖鱼的父亲会被女儿写成“船长”。也许,还有同学嘲笑了她。

我把思雨叫到身边,指着作文本问她:“思雨,告诉爸爸,为什么这么写?”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抽泣着说:“班里的小宇说,他爸爸是公司经理,开小汽车。小莉说,她爸爸是医生,穿白大褂。他们问我爸爸是做什么的……我说我爸爸是卖鱼的,他们就笑我……说我爸爸身上有味道……老师也觉得我……我在撒谎。”

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我一直努力想给女儿最好的,却忽略了孩子世界里的攀比和虚荣,给她带来了这样的伤害。

我沉默了很久,然后对她说:“思雨,爸爸不是‘船长’,爸爸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卖鱼的。但是,爸爸想让你知道,任何一个靠自己劳动吃饭的职业,都值得被尊重。明天,爸爸带你去一个地方。”

第二天,我特意起了个大早,跟周小海交代好摊位上的事,然后带着思雨,去了江边的码头。

凌晨四点的码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渔船靠岸的汽笛声,工人们的号子声,鱼贩们的讨价还价声,交织成一曲充满生命力的交响乐。我拉着思雨的手,穿梭在忙碌的人群中。

我指给她看,那些皮肤黝黑的渔民,如何从江里捞起沉甸甸的渔网;我指给她看,那些像我一样的鱼贩,如何在冰冷的水里挑选最新鲜的渔获;我指给她看,那些搬运工,如何用他们结实的肩膀,扛起一箱箱沉重的水产。

“思雨,你看。我们吃的每一条鱼,都是这些叔叔伯伯们,在天还没亮的时候,用汗水换来的。爸爸也是他们中的一员。我们身上也许有鱼腥味,有汗味,但这是劳动的味道,是生活的味道。这不丢人。”

思雨仰着小脸,看着眼前这片热火朝天的景象,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和震撼。她的小手,在我的大手里握得更紧了。

那天回来后,思雨把她的作文本拿出来,没有重写,只是在作文的末尾,又加了一段话:“今天,爸爸带我去了他‘出海’的港口。我看到了很多很多像爸爸一样的‘船长’。他们很辛苦,但也很了不起。我为我的‘船长’爸爸感到骄傲。”

后来,我接到了她班主任的电话。老师在电话里向我道歉,说她误会了孩子,也对我表达了敬意。她说,她把思雨的作文在全班念了,很多同学都听哭了。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嘲笑思雨。她也变得更加自信开朗。她会大方地告诉同学,我爸爸是卖鱼的,我爸爸的刀工特别厉害,很多大饭店的厨师都比不上他。

我明白,我给女儿最好的教育,不是多少钱的学区房,也不是多贵的钢琴课,而是让她懂得,人的价值,不在于职业的贵贱,而在于内心的富足和尊严。

07

时间一晃,又是两年。我的水产生意越做越大,从一个零售摊贩,变成了拥有一个小型冷库和配送车队的供应商。我注册了自己的品牌——“高氏渔坊”,专做精品水产。周小海也成长为我得力的左膀右臂,负责管理配送团队。

手里的积蓄,从五位数,变成了六位数,又慢慢逼近七位数。但我依然住在老旧的家属楼里,每天依旧是凌晨三点起床,依旧是满身的鱼腥味。生活好像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改变这个想法的,是思雨的一张画。

那天,她从美术班带回来一幅水彩画。画上,是一座漂亮的大房子,房子有明亮的落地窗,窗外是一条蓝色的大江,江上还有几艘帆船。画的旁边,她用铅笔写着:“我和爸爸的家”。

我看着那幅画,心里某个地方被触动了。这些年,我只顾着埋头挣钱,想让思雨过上好日子,却忘了问她,她想要的好日子是什么样的。也许,她想要的,不只是新衣服和新电脑,更是一个宽敞明亮、能看到风景的家。

那个周末,我破天荒地给自己放了一天假。我带着思雨,去看了好几个新楼盘。最后,我们站在了“滨江壹号”的售楼中心。

这是一个高档小区,坐落在我们城市风景最好的沿江地段。从样板房的阳台上望出去,浩瀚的江面一览无余,夕阳的余晖洒在水面上,金光闪闪,美得像一幅画。

“爸爸,这里好漂亮!跟我的画里一模一样!”思雨趴在栏杆上,兴奋地喊着。

我的心,在那一刻做出了决定。

售楼小姐看我穿着朴素,身上还隐约带着一股味道,起初有些怠慢。但当我平静地告诉她,我看中了那套170平米的江景大平层,并且打算全款支付时,她的表情精彩极了,从错愕到震惊,最后变成了无比热情的恭敬。

签合同的那天,我特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但常年劳作留下的痕迹,依然清晰地刻在我的手上和脸上。我在合同上签下“高志诚”三个字时,手有些抖。这不是紧张,是激动。

我想起了五年前,秦晓曼对我说“我想要的生活,你给不了”。我想起了马桂枝轻蔑的眼神和刻薄的话语。我想起了那些在寒风中冻得通红的双手,那些被鱼鳍划破的伤口,那些不眠不休的夜晚。

所有的辛酸和委屈,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沉甸甸的值得。我不是为了向谁证明什么,我只是想给我和女儿一个承诺,一个交代。一个能看得见风景的家,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

我把购房合同小心翼翼地收进我的帆布包里。这个包,陪我走过了无数个凌晨的码头和傍晚的市场,沾满了鱼腥和水汽。现在,它里面装着的,是我用双手挣来的,一个全新的开始。

0M8

于是,就有了家长会后走廊里的那一幕。

当秦晓曼和马桂枝还在为那份购房合同而震惊得说不出话时,思雨的班主任走了过来。她看到了秦晓曼手里的合同,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明白了什么。

她没有多问,只是微笑着对我说:“高先生,思雨爸爸,刚刚忘了跟您说,学校下个月有个‘职业分享日’活动,想一些不同行业的家长来给孩子们讲讲自己的工作。我们都觉得,您非常合适。您愿意来吗?”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让我去给孩子们讲我怎么杀鱼吗?

班主任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接着说道:“我们希望孩子们能了解到,每一种职业都值得尊重。您的故事,您对女儿的爱,还有您奋斗的精神,比任何说教都更有力量。思雨为您感到骄傲,我们也是。”

我的眼眶一热。这些年来,我第一次,因为我的职业,而收到了来自外界如此真诚的肯定和尊重。这比我挣多少钱,买多大的房子,都让我感到慰藉。

我点了点头:“好,我来。”

秦晓曼的脸色,在一旁变得愈发苍白。她看着我,又看了看班主任,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曾几何时,她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却也是最看不起我职业的人。而现在,一个外人,却给了我她从未给过的理解和尊重。

马桂枝终于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她一把拉过秦晓曼,压低声音,但足以让我听见:“晓曼,你看看,你看看!你当初真是瞎了眼!放着这么个会挣钱的不要,跟了那个什么破主管!一个月才挣几个钱?你快……快跟志诚说说,你们还有思雨呢,复婚吧!”

秦晓曼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她看着我,目光里带着一丝祈求,一丝悔意,还有一丝不甘。

我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我从她手里,轻轻抽回那份购房合同,小心地折好,放回我的帆布包。然后,我牵起一直安静地站在我身边的思雨的手。

我对秦晓曼说:“都过去了。思雨,我会照顾好。抚养费,你也不用再给了,留着自己用吧。以后,你想看孩子,随时可以来。”

我的语气很平静,没有恨,也没有炫耀。就像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我们之间,早就隔了一条无法逾越的江。她追求她的“脸面”和“社会地位”,我守护我的女儿和我的“鱼腥味”。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秦晓曼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眼圈红了。

我看着她,想起了很多年前,她靠在我怀里,说喜欢我身上淡淡的机油味。也想起了后来,她捏着鼻子,让我离她远一点,说我身上的鱼腥味让她恶心。时光,早已把我们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摇了摇头,没有。然后,我牵着思雨,转身离开。

“爸爸,我们回家吗?”思雨仰头问我。

“嗯,”我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说,“我们回我们的新家。”

身后,传来马桂枝气急败坏的埋怨声和秦晓曼压抑的哭声。但我没有回头。我知道,属于我的那片风景,在前方。

09

搬家的那天,是个晴朗的周末。我没有请搬家公司,只叫了周小海和几个店里的伙计来帮忙。东西不多,大多是思雨的书、钢琴,还有一些我们父女俩共同生活的记忆。

秦晓曼来了。她没有化妆,穿着一身素净的衣服,显得有些憔悴。她默默地站在一边,想帮忙,却又不知从何下手。那些沾满灰尘的旧家具,和她格格不入。

“我……我来帮你收拾吧。”她走过来,试图拿起一个装满书的箱子。

“不用了,我们自己来就行。”我拦住了她,语气客气而疏离。

她尴尬地收回手,局促地站在那里。马桂枝没有来,或许是觉得没脸,或许是被秦晓曼拦住了。

周小海他们都是机灵人,看这情形,都默契地加快了手脚,把东西往楼下的货车上搬。很快,屋子里就空了。

阳光透过空荡荡的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这个我们曾经共同生活了多年的家,此刻,正以一种空旷而沉默的方式,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结束。

“志诚,”秦晓曼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嘶哑,“对不起。”

我正在拆墙上思雨的涂鸦画框,闻言,动作顿了顿。

“以前,是我太虚荣,太不懂事了。我总觉得,面子比什么都重要……我没想到,你……”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我已经明白。

我把画框小心地包好,转过身看着她:“没什么对不起的。你只是选择了一条你认为对的路,我也一样。”

“可是我错了。”她的眼泪流了下来,“老李……他那个人,表面光鲜,其实心眼小,又自私。他对思雨,也只是面子上过得去。我常常会想,如果当初……如果我能多理解你一点,我们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沉默了。生活没有如果。破镜难圆,不是因为裂痕,而是因为镜子碎裂的时候,已经扎伤了彼此的手。有些伤口,会愈合,但疤痕永远都在。

“我买这房子,不是为了证明给你看。”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只是想让思雨知道,她爸爸虽然是个卖鱼的,但一样能给她一个温暖、安稳的家。这就够了。”

我的话,像一道温柔但坚决的屏障,隔开了她所有未说出口的期待。她明白了,彻底明白了。她擦干眼泪,对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你是个好父亲。思雨跟着你,我放心。祝你们……在新家生活愉快。”

说完,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快步离开了这个充满了她前半生回忆的空房子。

看着她消失在楼梯拐角的背影,我心里五味杂陈。没有报复的快感,也没有旧情复燃的可能,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

我们都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了代价。她得到了她想要的“体面”,却失去了真诚的依靠和家庭的温暖。我失去了曾经的婚姻,却在满身鱼腥中,找到了自己的尊严和方向。

“叔,都搬完了!”周小海在楼下喊。

“来了!”我应了一声,拿起最后一个箱子,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空荡荡的屋子,然后关上门,大步走了下去。

阳光,真好。

10

新家的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转,门开了。

一片灿烂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照亮了满屋的灰尘。空旷的房间里,回荡着我们脚步的声音。

思雨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在每个房间里跑来跑去,发出阵阵惊喜的欢呼。

“爸爸,这里是我的房间吗?好大呀!”

“爸爸,你看!从这里真的能看到大江!”

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江水滔滔,百舸争流。远处城市的轮廓,在阳光下清晰可见。这里,将是我和女儿未来的家。

我脱下鞋子,赤着脚,感受着地板的温度。身上,依然带着一股淡淡的鱼腥味。这股味道,曾是我自卑的根源,是前妻鄙夷的对象。但现在,我坦然地接受了它。

它是我奋斗的印记,是我身为一个父亲的勋章。

我走到阳台,江风吹来,带着一丝水汽的清新。我张开双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思雨从身后抱住我的腰,把脸贴在我的背上。

“爸爸,我喜欢这里。”

“爸爸也喜欢。”我转过身,蹲下来,与她平视,“思雨,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了。爸爸会继续努力,让你在这里,开开心心地长大。”

“爸爸,你不用那么辛苦了。”她用小手抚摸着我脸上的皱纹,认真地说,“你已经给了我最好的家。”

我的眼眶,再一次湿润了。

夕阳西下,金色的光芒洒满了整个客厅。我们父女俩,坐在空荡荡的地板上,背靠着墙,开始规划着这个家的未来。

“这里,放一个大大的书架,放满你喜欢的书。”

“那里,放我的钢琴。我要弹最好听的曲子给你听。”

“厨房要做成开放式的,这样我做饭的时候,就能看到你了。”

“嗯!我要给爸爸打下手,帮你洗葱!”

我们的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温暖而真实。

我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或许还会有风雨。但只要我们父女同心,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那双手,依然粗糙,指节分明,带着洗不掉的印记。但就是这双手,杀过鱼,搬过货,撑起了一个家,也握住了一个崭新的未来。

这双手,很干净。这生活,很踏实。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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