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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一篇《白事家属讲话》小技巧(精选5篇)

更新日期:2025-12-08 06:43

写一篇《白事家属讲话》小技巧(精选5篇)"/

写作核心提示:

写一篇关于白事家属讲话的作文,通常是指为追悼会、告别仪式等场合准备的一份发言稿。这份讲话稿承载着家属对逝者的哀思、怀念以及对生者的慰藉与期盼。要写好它,需要注意以下几个关键事项:
"一、 核心内容与情感基调:"
1. "真挚的情感是基础:" 讲话的核心是表达哀思和怀念。务必用真诚、朴实的语言,抒发内心的真实情感,避免空洞的套话和矫揉造作的辞藻。真情实感最能打动听众。 2. "缅怀逝者,突出亮点:" 简要回顾逝者生前的生平事迹,重点突出其性格优点、高尚品德、对家庭或他人的贡献、难忘的瞬间等。让听众对逝者有更具体的了解和美好的印象。 3. "表达哀悼与不舍:" 清晰地表达对亲人离去的悲痛和无法割舍的思念之情。这是追悼会的主要氛围,也是家属情感的重点。 4. "传递慰藉与力量:" 在表达悲伤的同时,也要给予在场的亲友、同事等以安慰。可以分享一些逝者生前的乐观态度、对未来的期许,或者强调生命的可贵,鼓励大家坚强面对生活。 5. "寄托哀思与祝福:" 对逝者表达最后的祝福,希望其在另一个世界安

母亲葬礼,一个陌生男人送来花圈,挽联上写着:再见了,我的爱人

母亲的葬礼,在初秋一场黏黏糊糊的雨里举行。

天是灰的,跟烧完的纸钱一个颜色。

空气里混着烧纸的烟火气、廉价香水的味道,还有一种说不清的、属于死亡的陈腐气息。

我叫林墨,今年三十一,是个不怎么成功的建筑设计师,此刻正穿着一身皱巴巴的黑西装,机械地对着每一个前来鞠躬的人回礼。

我爸站在我旁边,腰杆挺得笔直,像一根即将被雨水压断的枯枝。

他没哭。

从妈被确诊,到她闭眼,再到今天,我没见他掉过一滴泪。

他的悲伤像水泥,凝固在脸上,坚硬,沉重,密不透风。

我妹妹林薇在另一边招呼亲戚,眼圈红得像兔子,时不时过来给我爸递一杯热水。

爸不接,也不看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妈的黑白遗像。

照片是妈五十岁生日时拍的,她穿着一件淡紫色的旗袍,烫着那个年代流行的卷发,笑得温婉,眼睛里有光。

那光,在我记忆里,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一切都按部就班,压抑,肃穆,像一场排练了无数次的哑剧。

直到那个花圈的出现。

是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抬进来的,很大,很扎眼,全是新鲜的白玫瑰和百合,在满场黄白菊花的映衬下,显得格格不入,甚至有些……招摇。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工作人员把它安置在一个显眼的位置,然后展开了白色的挽联。

我眯着眼,想看清上面的字。

风吹动了挽联的一角。

我看见了。

一行字,用浓墨写就,笔锋有力,像是要刻进人的骨头里。

“再见了,我的爱人。”

落款是三个字:陈树声。

空气仿佛在那一瞬间被抽空了。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有根钢筋在里面胡乱搅动。

我的爱人?

谁的爱人?

我妈的?

我猛地扭头看我爸。

他脸上的水泥面具终于裂开了一条缝。

那条缝里,不是悲伤,是某种更恐怖的东西。是羞辱,是震怒,是积压了几十年的火山,马上就要喷发。

他的嘴唇哆嗦着,手指死死攥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这是谁送的?”

林薇的声音尖利起来,带着哭腔,划破了灵堂的死寂。

亲戚们的窃窃私语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爱人?这是什么意思?”

“老林家的,这是闹哪一出啊?”

“死者为大,怎么还有人来砸场子?”

那些声音钻进我的耳朵,像无数只蚂蚁在爬。

我感觉自己的脸在烧,不是害臊,是愤怒。

一种被侵犯、被亵渎的愤怒。

我妈,那个在我记忆里,一辈子围着厨房和家庭打转,温柔、贤惠、甚至有些懦弱的女人。

她怎么会有个“爱人”?

而且这个“爱人”,还敢在她丈夫和儿女面前,如此明目张胆地送上这样的挽联。

这是挑衅。

是对我爸的挑衅,也是对我们这个家的挑衅。

我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一把扯下那条刺眼的挽联。

“谁!谁他妈送来的!”

我吼了出来,声音嘶哑得不像我自己的。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被我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是……是一个男的,大概五十多岁,放下东西就走了,钱也付清了……”

“长什么样?”我追问。

“戴着个帽子,还有口罩,没……没看清。”

线索断了。

我把那条挽联狠狠揉成一团,捏在手心,像捏着一颗炸弹。

我爸走了过来,脚步很沉,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上。

他从我手里拿过那个纸团,没有打开,只是看了一眼,然后慢慢地,一言不发地,把它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他的动作很慢,很平静。

但那种平静,比任何歇斯底里都更让我感到恐惧。

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又站回了遗像前,腰杆挺得比刚才更直了。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碎了。

葬礼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

回家的路上,车里死一般寂静。

雨还在下,刮在车窗上,像一道道哭花了的妆。

林薇坐在后座,小声地抽泣。

我爸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像。

我从后视镜里看他,他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苍老。

那个叫“陈树声”的男人,像一根毒刺,扎进了我们家每个人的心里。

回到家,一开门,一股属于我妈的味道扑面而来。

是饭菜香和淡淡的肥皂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是这个家过去三十年的味道。

可现在,这个味道里,多了一丝腐朽的气息。

我爸脱下外套,径直走进了他和妈的卧室,关上了门。

“哥,”林薇拉住我,眼睛里全是惶恐,“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妈她……”

她问不下去。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

“别瞎想,”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话说得连自己都不信,“可能是有人搞错了,或者恶作剧。”

“恶作剧?”林薇的声音拔高了,“谁会拿这种事开恶作剧!哥,你不觉得爸的反应很奇怪吗?他太平静了。”

是啊。

太静了。

静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那天晚上,我爸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没出来吃饭。

我和林薇随便吃了点剩菜,味同嚼蜡。

半夜,我被一阵响动惊醒。

我悄悄走出房间,看见爸的卧室门开着一条缝,里面透出光亮。

我凑过去,从门缝里往里看。

我爸坐在妈的梳妆台前,背对着我。

他手里拿着那个被我揉成一团的挽联,已经重新展开,铺在桌面上,用手一点一点地抚平上面的褶皱。

然后,他拉开抽屉,从最里面拿出一个上了锁的木盒子。

是我妈的嫁妆。

我小时候见过,妈总说里面是她最宝贵的东西。

我爸用一把小钥匙打开了盒子。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盒子里的东西,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会一直看到天亮。

最后,他把那张写着“再见了,我的爱人”的挽联,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了那个木盒子里。

然后,盖上盖子,重新上锁。

“咔哒”一声。

那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我心里也永远地锁上了。

第二天,我爸像个没事人一样,准时起床,给我们做早饭。

稀饭,馒头,还有一碟咸菜。

跟过去三十年里的每一天一样。

他不说,我也不问。

林薇想问,被我用眼神制止了。

我们三个人,心照不宣地守着这个摇摇欲坠的秘密。

但那根刺,已经扎下了。

我开始失眠。

一闭上眼,就是那张挽联,那六个字。

“再见了,我的爱人。”

这六个字像魔咒,颠覆了我对我妈全部的认知。

我妈叫许淑芬,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

她是个家庭主妇,一辈子没上过班。她的世界就是菜市场、厨房和我们这个不到八十平米的家。

她性格温和,说话细声细气,跟人吵架都会脸红。

她最大的爱好,是看那些八点档的家庭伦理剧,然后边看边骂里面的“小三”不要脸。

这样一个女人,怎么会有一个“爱人”?

我无法把她和这三个字联系在一起。

我觉得荒谬,甚至恶心。

我开始不受控制地在家里翻找。

我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可能是一个证据,一个能推翻我荒唐猜想的证据。

或者,一个能证实它的证据。

我打开了那个被我爸重新锁上的木盒子。

锁很简单,我用一根回形针就捅开了。

我感觉自己像个小偷,在窃取一个死人的秘密。

我的心跳得很快。

盒子里没有我想象中的情书或者定情信物。

只有一些女孩子的零碎玩意儿。

一条褪色的红头绳,几张泛黄的老照片,一本《安娜·卡列尼娜》。

照片上是我妈年轻的时候,梳着两条大辫子,笑得很灿烂。

其中一张照片的背景,是一片广阔的麦田。

我妈和一个年轻男人站在一起。

不,是那个男人的半个身子。

照片的另一半,被人齐刷刷地撕掉了。

只留下男人的一只胳膊,搭在我妈的肩膀上。

那只手,骨节分明,很好看。

我的心沉了下去。

我翻开那本《安娜·卡列尼娜》。

书页已经脆了,散发着一股旧纸张特有的霉味。

在书的扉页,有一行钢笔字,字迹清秀,但已经有些褪色。

“赠给淑芬,愿你的爱,永远热烈而自由。”

落款是两个字。

树声。

不是“陈树声”,只是“树声”。

但我知道,就是他。

我的手开始发抖。

在这行字的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是我妈的笔迹。

“我们去看海吧。”

一种窒息的感觉攫住了我。

原来,那个只会看家庭伦-理剧,骂“小三”的母亲,也曾经向往过热烈而自由的爱情。

原来,那个一辈子没离开过这座内陆城市的母亲,也曾经渴望过去看海。

我把东西原样放回,锁上盒子。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我点了一根烟。

烟雾缭绕中,我妈的形象变得模糊起来。

她不再仅仅是我的母亲,她成了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

一个叫许淑芬的女人。

一个,有过秘密的女人。

我决定要找到那个叫陈树声的男人。

我不是为了我爸,也不是为了这个家。

我是为了我自己。

我想知道,我妈的一生,到底是什么样的。

我开始从我妈的亲戚那边着手。

我第一个找的是我小姨,许淑琴。

她是我妈唯一的妹妹,两人关系最好。

我找了个借口,说整理我妈遗物时发现一些旧东西,想问问来历。

小姨很热情,在我家坐下,一边喝茶一边跟我聊天。

我旁敲侧击,聊起了我妈年轻时候的事。

“你妈年轻时候啊,那可是我们大院里的一枝花。”小姨陷入了回忆,“追她的男孩子,能从院门口排到街上。”

“那她……有没有特别要好的?”我装作不经意地问。

小姨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

“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提那个干嘛。”

她越是这样,我越觉得有鬼。

“小姨,你就跟我说说吧。我就是好奇,我妈年轻时候是什么样的。”我给她续上茶水。

小姨叹了口气,眼神飘向窗外。

“你妈这辈子……苦啊。”

她说,我妈年轻时,确实有一个处得特别好的对象。

不是我爸。

是个从上海来的知青,叫陈树声。

“那小伙子,长得白净,会拉小提琴,还会写诗。”小姨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惋惜,“你妈当时迷他迷得不行。”

陈树声。

真的是他。

“那后来呢?怎么分了?”我的心揪了起来。

“后来……后来他回城了啊。”小姨说,“那年头,知青返城是大趋势,谁也拦不住。他走了,让你妈等他。”

“我妈等了?”

“等了。”小姨点点头,“等了快两年,一点音信都没有。你外公外婆急了,托人说媒,就把你妈嫁给了你爸。”

“为什么没音信?”我不解,“写信不行吗?”

“谁知道呢。可能是信寄丢了,也可能是……人家回去就变了心。”小姨撇撇嘴,“城里的小伙子,谁会真心看得上我们这种小地方的姑娘。”

我沉默了。

小姨的话,像一把钝刀子,慢慢地割着我的心。

原来,我爸妈的婚姻,是建立在这样一种错位和等待之上。

“那……那个陈树声,后来还有联系吗?”我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没了。”小姨摇摇头,“至少我不知道。你妈嫁给你爸以后,就再也没提过这个人。她是个本分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本分人。

是啊,我妈一辈子都活得那么“本分”。

相夫教子,孝敬公婆,邻里和睦。

她做得无可挑剔。

可她的内心呢?

那个渴望去看海,渴望热烈而自由的爱情的许淑芬,去哪了?

是被她自己亲手埋葬了吗?

送走小姨,我一个人在家坐了很久。

我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

我妈很喜欢听小提琴曲,尤其是《梁祝》。

每次听到那段化蝶的旋律,她都会停下手里的活,怔怔地出神。

我爸不喜欢,总说那是靡靡之音,听得人头疼。

后来,家里的收音机坏了,我妈就再也没听过了。

我还想起,有一年暑假,我爸单位组织去海边疗养,可以带家属。

我跟林薇都兴奋得不行。

但我妈说她晕车,不想去。

任凭我们怎么劝,她就是不去。

最后,是我爸带着我们俩去的。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大海。

我当时想,这么美的地方,妈妈为什么不来看呢?

现在我好像明白了。

她不是不想看。

是不能。

或者说,是不敢。

因为那个说要带她去看海的人,不是我爸。

我开始更疯狂地寻找关于陈树声的线索。

既然他是上海知青,那他返城后,应该也会在上海。

我在网上搜索“陈树声”这个名字,加上“上海”、“知青”这些关键词。

信息太多,太杂。

我像个大海捞针的傻子,一连几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电脑屏幕,眼睛都快瞎了。

林薇看我状态不对,很担心。

“哥,你到底在干嘛?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没法跟她说。

这个秘密太沉重,我一个人扛就够了。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事情有了转机。

我在一个知青历史的论坛上,看到一个帖子,发帖人叫“老树”,正在寻找当年一起在北方插队的老朋友。

帖子里提到了几个名字。

其中一个,就是“许淑芬”。

我的心跳瞬间加速。

我立刻给这个“老树”发了私信。

我编了个理由,说我是许淑芬的远房侄子,受长辈所托,想了解一些过去的事情。

等了整整一天,对方才回复。

“你是淑芬的侄子?她……她还好吗?”

看到这句话,我的眼眶一热。

我告诉他,我妈已经去世了。

那边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回复了。

然后,屏幕上跳出一行字。

“我是陈树生。”

我死死地盯着那三个字。

陈树生。

我终于找到了他。

他好像打错了一个字,是“生”,不是“声”。

但这不重要。

我能感觉到,屏幕那头,是一个正在颤抖的灵魂。

我问他,是否可以见一面。

我想当面问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想问问他,为什么要送那个花圈。

他同意了。

我们约在周末,在我所在的这座城市的一家茶馆见面。

他说他正好要来这边办点事。

我知道,他是专程为我来的。

挂掉电话,我心里五味杂陈。

有即将揭开谜底的期待,也有害怕真相的恐惧。

我甚至不知道,见到他,我该说什么。

是该质问他,为什么抛弃我妈?

还是该痛骂他,为什么要在葬礼上羞辱我们一家?

我没有答案。

周六那天,我提前半小时到了茶馆。

我选了一个靠窗的角落位置,能看到门口。

我的手心一直在出汗。

每当有年纪相仿的男人推门进来,我的心都会提一下。

终于,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他大概六十岁上下,头发花白,但梳理得很整齐。

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和一条卡其色的裤子,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显得很儒雅。

他不像我想象中那种落魄或者猥琐的样子。

他很从容,很体面。

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然后,他朝我走了过来。

“你是,林墨?”他开口,声音温和,带着一点上海口音。

我点点头,站了起来。

“陈……叔叔。”我艰难地叫了一声。

他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

“坐吧。”

我们在茶桌两边坐下,相对无言。

服务员过来沏茶,叮叮当当的声响,暂时缓解了尴尬。

“你……很像你妈妈。”他先开了口,目光里有种恍惚的怀念。

“是吗。”我干巴巴地。

“尤其是眼睛。”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那个花圈,是我送的。”他主动提起了那件事,“我知道很冒昧,可能会给你们造成困扰。但……我必须这么做。”

“为什么?”我终于问出了口,声音比我想象的要平静,“为什么是‘我的爱人’?你凭什么?”

他没有被我的质问激怒。

他只是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因为,她就是。”

他的语气很轻,但很坚定。

“我们认识的时候,她十八,我十九。”他开始讲述那个遥远的故事。

他的叙述很平静,像在说别人的事。

他说,他们是在麦田里认识的。

那天,他拉小提琴,她路过,听住了脚。

他说,他从没见过那么干净的眼睛。

他们相爱了。

在那个保守的年代,他们的爱情像一场燎原的野火。

他们一起在河边散步,在星空下念诗,他教她识谱,她教他辨认庄稼。

他说,那段日子,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我答应她,等我回城,安顿好了,就回来娶她,带她去上海,去看海。”

“那你为什么没回来?”我打断他,语气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火气。

他沉默了。

他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很旧的牛皮信封。

信封里,是一沓更旧的信纸。

他把信推到我面前。

“这些,是我当年写给她的信。”

我拿起一封,信纸已经黄脆,字迹却依然清晰。

“淑芬,见字如面。上海的一切都好,只是没有你的城市,再繁华也觉得空旷……”

“淑芬,我找到工作了,在一家仪表厂。等我转正,我就去提亲……”

“淑芬,为什么不给我回信?你还好吗?我很想你……”

“淑芬,我给你寄的钱和粮票收到了吗?家里是不是出事了?求你回信……”

……

一封又一封,全是他的焦灼和思念。

总共有二十七封。

“这些信,全都被退了回来。”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地址无误,但就是查无此人。”

我愣住了。

“怎么会?”

“后来我才知道,你外公,他根本没把信交给你母亲。”陈树生说,“他从一开始就不同意我们在一起,觉得我是个靠不住的城里人。他把我写去的信都烧了,还告诉所有邻居,如果邮局有我的信,就直接跟邮递员说,这里没这个人。”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他骗你母亲,说我回城就变了心,找了高干子女,把她忘了。”

“你母亲信了,等了两年,心灰意冷,就嫁给了你父亲。”

我感觉浑身发冷。

原来,真相是这样。

不是背叛,不是抛弃。

是那个年代,一个父亲,用最蛮横的方式,拆散了一对相爱的人。

“我后来不死心,请了假,偷偷跑回来看她。”陈树生继续说,“等我到的时候,她已经结婚一个月了。”

“我看见她,和你的父亲,一起从供销社出来。你父亲提着东西,她跟在后面。她瘦了很多,脸上……没有光了。”

“我没上去打扰她。我知道,一切都晚了。”

“我回了上海,第二年,也结了婚。是我父母安排的,一个很贤惠的女人。”

茶凉了。

我的心也凉了。

这是一个被时代和命运捉弄的悲剧。

“那后来……你们还有联系吗?”我问。

“有。”他点点头,“大概是十年后。我出差,路过你们的城市,鬼使神差地,去了你们家住的那个大院。”

“我看见她了。她带着你,你那时候大概七八岁,在院子里玩。她就坐在旁边的石凳上,给你织毛衣。”

“我没敢靠近,就那么远远地看着。”

“她好像感觉到了,抬起了头。我们的目光,隔着半个院子,对上了。”

“她愣住了,然后,她站起来,抱着你,头也不回地回家了。”

“那天晚上,我住在大院门口的招待所里。半夜,有人敲门。”

“是她。”

陈树生的眼圈红了。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把一包东西塞给我,就跑了。”

“那包东西里,是一件她亲手织的毛衣,还有一封信。”

“信上只有一句话。”

“‘树生,各自安好,勿再相见。’”

我的眼泪,在那一刻,掉了下来。

我终于明白了。

我妈不是不爱,是不能爱。

她用一生的“本分”,守住了对这个家的责任。

“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见过面。”陈树生说,“但我每年,都会给她写一封信,寄到一个她告诉我的、她朋友的地址。”

“信里,我只跟她说说我这一年的生活,我的工作,我的家庭。从不提过去。”

“她也从不回信。”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但我一直写。写了二十多年。这成了一种习惯。”

“直到上个月,我的信被退了回来。上面写着,收信人已故。”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推到我面前。

“这里面,是我这些年的一些积蓄。不多,但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密码是她的生日。”

我把卡推了回去。

“我们不能要。”

“我知道。”他苦笑了一下,“我只是……不知道还能为她做点什么。”

“那个花圈,也是。我知道不合时宜,但我怕,如果再不告诉她,就永远没机会了。”

“我想让她知道,我从来,从来没有忘记过她。”

“也想让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神明知道,这个女人,她值得被爱。”

茶馆里很安静。

我能听见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破碎的声音。

我站起来,对着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你。”我说,“谢谢你,爱了她一辈子。”

他愣住了,然后,眼泪也流了下来。

一个六十岁的男人,在我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从茶馆出来,天已经黑了。

我一个人在街上走了很久。

城市的霓虹灯很亮,但我感觉自己像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隧道里。

我脑子里很乱。

我妈,我爸,陈树生。

他们三个人,一辈子的爱恨纠葛,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我困在中间。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爸。

是把真相告诉他,让他知道,他娶的女人,心里装着另一个男人?

还是继续隐瞒,让他守着那个“贤妻良母”的幻象,过完余生?

回到家,我爸还没睡。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前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电视开着,但没有声音。

他看见我,什么也没问。

“爸。”我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嗯。”他应了一声。

“我今天,去见了一个人。”我说。

他没作声,只是又点上了一根烟。

“他叫陈树生。”

我爸夹着烟的手,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

烟灰掉在了裤子上。

他没管。

“他都跟你说了?”他问,声音很平静。

我愣住了。

“你知道?”

他没我,而是反问了一句:“你妈……跟你说过什么吗?”

我摇摇头。

“那就好。”他吐出一口烟圈,烟雾模糊了他的脸。

“爸,你到底……知道多少?”我忍不住问。

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了。

“我什么都知道。”

他说。

“从我娶她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结婚那天晚上,她跟我坦白了。”我爸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她说,她心里有个人,忘不掉。她问我,还愿不愿意娶她。”

“我说,我愿意。”

“她说,那她会一辈子对我好,对这个家好,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但她给不了我全部的……心。”

“我说,没关系。”

我爸的声音,开始发抖。

“我当时想,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对她好,一辈子对她好,总有一天,能把她焐热了。”

“可我错了。”

“她的心,是块冰。不,比冰还冷。那块冰里,冻着另一个人。”

“我捂了三十多年,没用。”

我看着我爸的侧脸。

这个在我眼里,一直沉默、固执、甚至有些专制的男人。

原来,他守着这样一个秘密,守了一辈子。

“那件毛衣……是你寄出去的?”我想起了陈树生说的话。

我爸点了点头。

“是她织的。织好了,放在箱子底,一次都没穿过。”

“她走的那天晚上,我看见了。她半夜起来,把毛衣和信装在一个包里,想偷偷出去。”

“我没拦她。”

“我知道她要去见谁。”

“我跟在她后面,看着她把东西交给那个男人,看着她哭着跑回来。”

“第二天,我去邮局,用她的名义,给她那个朋友发了一封电报。”

“电报上就八个字。”

“‘各自安好,勿再相见。’”

我彻底说不出话了。

原来,斩断他们最后联系的,是我爸。

“我这么做,是不是很自私?”我爸问我,像在问他自己。

我不知道怎么。

“我只是……不想再失去她了。”

“我知道她不快乐。她在我身边,从来没有真正地笑过。”

“她笑的时候,眼睛里总是空的。”

“只有在看你们兄妹俩的时候,那里面,才有点光。”

“所以,我认了。”

“只要她在我身边,在这个家里,就行了。”

“那个花圈……”我艰难地开口,“你为什么……要把它收起来?”

我爸掐灭了烟。

“那是别人给她的东西,我没资格扔。”

“而且,那上面写的是实话。”

“不管那个人是谁,他是真的爱她。”

“你妈这辈子,苦是苦了点。但能有个人,这么记了她一辈子,也算……值了。”

他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行了,很晚了,去睡吧。”

“这件事,到此为止。别跟你妹妹说。”

“让你妈,安安静静地走吧。”

他走回房间,关上了门。

客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看着电视上无声的画面,眼泪无声地流淌。

我一直以为,我爸不爱我妈。

他们的婚姻,是那个年代的包办,是没有爱情的凑合。

他沉默,他严厉,他从不说一句软话。

可今晚,我才知道。

有一种爱,叫“我什么都知道,但我什么都不说”。

有一种爱,叫“我守着你,也守着你心里的那个人,守了一辈子”。

这是我爸的爱。

笨拙,沉默,却比山还重。

几天后,我回公司上班。

生活好像又回到了正轨。

但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永远地改变了。

我开始重新审视我的工作,我的人际关系,我自己的感情。

我有一个谈了三年的女朋友,我们正准备谈婚论嫁。

但我知道,我没那么爱她。

我们在一起,更像是一种习惯和将就。

我妈的故事,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我自己的不堪。

我不想成为我爸,也不想让她成为我妈。

我跟她提了分手。

她很惊讶,问我为什么。

我说:“因为,我想让你找到一个,能让你眼睛里有光的人。”

她哭了,骂我是个混蛋。

我知道我是。

但我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了。

一个月后,我辞了职。

我想换个环境,换一种活法。

临走前,我回家收拾东西。

我打开了那个木盒子。

那张写着“再见了,我的爱人”的挽联,静静地躺在里面。

旁边,是我妈年轻时的照片,和那本《安娜·卡列尼娜》。

我拿起那本书,翻到扉页。

“赠给淑芬,愿你的爱,永远热烈而自由。”

下面是我妈的字。

“我们去看海吧。”

我把书合上,放进我的行李箱。

爸妈那一代人的爱情,结束了。

而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

但我知道,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活了。

我要去找到,能让我的眼睛里,也有光的东西。

我订了一张去海边的火车票。

我想,这是我唯一能为我妈做的事。

带她,或者说,带着她的那一部分灵魂。

去看看她想了一辈子,却没能看到的大海。

火车开动的时候,我给陈树生发了一条短信。

“陈叔叔,谢谢你。我妈的书,我带走了。我要带她去看海了。”

很快,他回复了。

只有一个字。

“好。”

母亲葬礼,一个陌生男人送来花圈,挽联上写着:再见了,我的爱人

母亲的葬礼,定在周二。

一个工作日,天气阴沉得像一块湿透了的灰色抹布,拧不出半滴雨,也透不进一丝光。

殡仪馆里的空气,混合着消毒水、若有若无的香烛味,还有一种独属于悲伤的、沉闷的、冰冷的气息。

我穿着一身借来的、大了一号的黑西装,袖口长得盖住了半个手掌,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我爸坐在第一排,背挺得笔直,像一尊风干的雕塑。从我记事起,他就一直是这个姿态,天塌下来,他的脊梁骨也不会弯。

只是今天,这尊雕塑好像有了裂缝。他的手,一直无意识地摩挲着裤子上的一道褶皱,来来回回,把那块布料磨得发亮。

流程进行得很慢,每一个环节都像是被泡在福尔马林里,迟滞又僵硬。

司仪用一种毫无波澜的语调念着悼词,那些歌功颂德的词句,安在任何人身上都合适,却唯独不像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她应该是什么样的?

她应该是厨房里那股呛人的油烟味,是阳台上被风吹得鼓囊囊的旧棉被,是骂我“小兔崽子”时高高扬起又轻轻落下的巴掌。

她不是这冰冷盒子里的苍白面容,更不是悼词里那个模糊的、完美的符号。

我有些走神,直到司仪宣布“亲友致哀”。

人群像缓慢流动的黑色潮水,依次上前,鞠躬,绕行。

我站在家属答礼的位置,机械地弯腰,嘴里重复着“谢谢”、“节哀”。

视线里是一张张模糊而悲戚的脸,很多我甚至叫不上名字。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有些为难地走了过来,在我耳边低语。

“陈先生,外面有个花圈,刚送到的,您看……放哪儿?”

我皱了皱眉。

该来的亲戚朋友,花圈早就到了,整整齐齐地摆在灵堂两侧,黄菊白菊,素雅庄重。

“谁送的?”

“没留名,就说送到这儿就行。”小伙子面露难色,“就是……那个挽联,有点……”

他没说下去,眼神却一个劲儿地往我爸那边瞟。

我心里咯登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低声对我姑妈说了句“您先顶一下”,然后跟着工作人员走了出去。

灵堂外,冰冷的走廊里,那个花圈就那么突兀地立在那儿。

不是常见的黄菊白菊。

是白玫瑰。

一大捧,开得纯洁又热烈,每一朵都带着清晨的露水,新鲜得不像话,与这周遭的死气沉沉格格不入。

我的视线,死死地钉在了花圈中间那两条白色的挽联上。

黑色的墨迹,字写得很好看,是那种老派的、有风骨的行楷。

右边写着:沉痛悼念。

左边写着:再见了,我的爱人。

落款,空空如也。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人用重锤狠狠砸了一下。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了,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再见了,我的爱人。

这六个字,像六根烧红的钢针,一根一根,狠狠地扎进了我的眼睛里。

荒谬。

愤怒。

还有一种被侵犯的、难以言喻的恶心。

这是我妈的葬礼!我那个勤劳、朴素、一辈子围着家庭转、和我爸相敬如宾(至少表面上是)的妈!

谁?

谁他妈有这个资格,用这种方式,在她人生的终点,留下这样一句暧昧又刺眼的话?

这是对我爸的羞辱,是对我们这个家庭的公然挑衅。

“谁送来的?”我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在摩擦。

“一个男人,四十多岁快五十的样子,穿着挺体面的。”工作人员被我的脸色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放下东西,付了钱就走了,什么都没说。”

“监控呢?!”

“门口的监控……前两天刚坏了,还没来得及修。”

我一拳砸在冰冷的墙壁上,指关节传来一阵剧痛。

妈的。

我死死盯着那个花圈,恨不得用眼神把它烧成灰。

不能让我爸看见。

绝对不能。

他那个性格,一辈子没跟人红过脸的老实人,要是看到这个,比杀了他还难受。

“搬走!现在!立刻!给我扔到后院的垃圾堆去!”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工作人员吓得一哆嗦,赶紧招呼人来,手忙脚乱地把那个刺眼的白色花圈抬走了。

我靠在墙上,点了根烟,手抖得厉害,连打了三次才点着火。

烟雾吸进肺里,又苦又涩,却丝毫无法平复我内心的惊涛骇浪。

一个陌生的男人。

“我的爱人”。

这两个词组在我脑子里反复冲撞,搅得我天翻地覆。

我努力回忆我妈的一生。

她出生在城郊,纺织厂的女工,经人介绍认识了同厂当技术员的我爸。

结婚,生子,下岗,操持家务。

她的人生轨迹,简单得像一道小学生的数学题,一眼就能看到答案。

她认识的男人,除了我爸,就是那些街坊邻居、亲戚朋友,一个个面目清晰,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脑子。

难道我妈,有什么我完全不知道的过去?

不可能!

我立刻掐灭了这个念头。

这简直是对她的一种侮辱。

她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有……

我深吸一口气,把烟头狠狠地摁在垃圾桶上,转身走回灵堂。

姑妈迎了上来,压低声音问:“怎么了?谁送的花圈,神神秘秘的。”

我姑妈,我爸的亲妹妹,一个典型的家庭妇女,热心肠,但也嘴碎,是家族里的情报中心。

“没什么,送错了。”我面不改色地撒谎。

“送错了?”姑妈一脸不信,“这也能送错?上面没写名字?”

“写了,不认识,估计是同名同姓的,让人家拿回去了。”我编得有鼻子有眼。

姑妈“哦”了一声,眼神里还是充满了怀疑,但也没再追问。

我走回到我爸身边,他还是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我看着他的侧脸,鬓角的白发比我记忆中多了许多,眼角的皱纹像干涸的河床。

他和我妈,是那种最传统、最典型的中国式夫妻。

不谈情,不说爱,所有的交流都围绕着柴米油盐、孩子功课、人情往来。

我甚至没见过他们牵手。

他们之间最亲密的举动,大概就是我妈给我爸盛饭时,会多加一勺他爱吃的红烧肉。

我一直以为,这就是他们的相处模式,平淡,但安稳。

可那个花圈,像一块巨石,砸进了这潭看似平静的死水里,溅起了我从未见过的、浑浊的浪花。

葬礼结束,送走最后一批亲友,天已经彻底黑了。

我扶着我爸走出殡仪馆。

他的身体很僵硬,脚步虚浮,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

“爸,我们回家。”我说。

他没作声,只是点了点头。

回家的路上,车里死一般寂静。

我爸一直看着窗外,城市的霓虹在他浑浊的眼球上流淌,却没有映进眼底。

我知道,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一个没有了我妈的世界。

我几次想开口,问问他,关于我妈的过去,关于她年轻的时候,是不是……

但话到嘴边,又被我咽了回去。

怎么问?

“爸,我妈以前是不是有个相好的?”

我不敢想他说出“是”或者“不是”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我怕这个家,在失去一个女主人之后,连最后一点温情和体面都维持不住。

车子开到楼下,我扶着我爸上楼。

打开家门,一股熟悉的、饭菜和旧家具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是家的味道。

可今天,这味道里,少了一丝生气。

屋子收拾得很干净,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得井井有条,这是我妈的习惯。

她总说,家里可以小,可以旧,但不能乱。

客厅的茶几上,还放着她没织完的毛衣,灰色的毛线团,两根竹针插在上面,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马上就会回来。

我爸走到沙发边,缓缓坐下,然后就那么坐着,不动了。

我给他倒了杯热水,他接过去,捧在手里,也不喝,就任由那点温度,透过杯壁,传递到他冰冷的手心。

“爸,你早点休息吧。”

他摇了摇头。

“我再坐会儿。”他的声音,像生了锈的铁门,拉开时发出“嘎吱”的声响。

我没再劝。

我知道,这个家里,处处都是我妈的影子,睡不睡,又有什么区别。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整个人像被抽空了骨头,瘫倒在床上。

那个写着“再见了,我的爱人”的挽联,又一次在我眼前浮现。

不行。

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件事,像一根毒刺,扎在我心里,不拔出来,我寝食难安。

我不是为了审判谁。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我想知道,我那个平凡的、伟大的、我以为我无比了解的母亲,到底藏着一个怎样的秘密。

第二天,我请了假,跟我爸说单位有急事。

他没什么反应,只是点了点头,说:“去吧,工作要紧。”

我第一站,去了我妈以前工作的纺织厂。

厂子早就倒闭了,巨大的厂区被改造成了一个创意园,只有那栋锈迹斑斑的家属楼,还孤零零地立在原地,像一个被时代遗忘的老人。

我找到了以前跟我们家关系还不错的王阿姨。

王阿姨正在楼下的小花园里择菜,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眼圈就红了。

“小阳啊……你妈她……”

我点点头,没让她说下去。

寒暄了几句,我状似无意地把话题引到了我妈年轻的时候。

“王阿姨,我妈以前在厂里,是不是特受欢迎啊?”

王阿姨一听这个,来了精神,手里的豆角也不择了。

“那可不!你妈年轻那会儿,可是我们厂里有名的‘一枝花’!人长得白净,性格又好,追她的男青年,能从厂门口排到车间!”

“是吗?”我心里一紧,“那……有没有哪个,跟我妈关系特别好的?”

王阿姨眯着眼睛,努力回忆着。

“关系好的……那肯定是你爸呀,你爸当时是技术员,大学生,多稀罕啊!你妈能嫁给他,我们都羡慕得不行。”

“除了我爸呢?”我追问。

“除了你爸……”王阿姨想了半天,一拍大腿,“哦!我想起来了!有一个!”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姓孙,叫孙建军。也是我们厂的,跟你妈一个车间。小伙子长得精神,家里条件也好,他爸是厂里的一个小组长。那时候,他跟你妈,那可是大家公认的一对儿。”

孙建军。

我把这个名字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那后来呢?怎么……没成?”

王阿姨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神秘。

“后来啊……出事了呗。那年头,你也知道,成分很重要。小孙他家,往上数三代,据说是地主。那会儿搞运动,他爸第一个被揪出来批斗,工作也丢了。小孙受了牵连,被下放到了西北的一个农场。”

“他走了,你妈等了他一阵子。可那年头,信都寄不到,人跟消失了一样。后来,你奶奶就托人给你妈介绍了你爸。你爸人老实,又是技术骨干,根正苗红,家里人都劝你妈,说这才是能过日子的人。你妈……也就同意了。”

王阿姨的叙述,像一部褪了色的黑白电影,在我眼前缓缓展开。

一个被时代洪流冲散的爱情故事。

很俗套,但也很真实。

我的心里五味杂陈。

那个送花圈的男人,会是他吗?

“王阿姨,那这个孙建军,后来……回来了吗?”

“回来了,回来了。”王阿姨点点头,“平反以后就回来了,大概是八十年代末吧。不过那时候,你妈都跟你爸结婚,生了你了。他回来以后,没在厂里待,听说下海做生意去了,好像还做得挺大。”

“那他……结婚了吗?”

“结了,也生了孩子。他老婆我见过,挺厉害的一个女人。后来他们就搬走了,不住在家属楼了,再后来就没什么联系了。”

我跟王阿E姨道了谢,心里却更乱了。

如果孙建军已经结婚生子,有了自己的生活,他为什么还要在我妈的葬礼上,送上那样一个花圈?

这不合情理。

而且,这对他自己的家庭,也是一种不负责任。

难道,他们这些年,一直有联系?

这个念头让我感到一阵寒意。

我不敢再想下去。

我需要证据。

我回了家,我爸不在,估计是去公园跟那些老头下棋了。

这是他几十年的习惯,雷打不动。

我径直走进我爸妈的卧室。

房间里还残留着我妈用的雪花膏的味道,淡淡的,很好闻。

我打开了那个老式的木质衣柜,里面挂着我妈的几件衣服,大多是深色,款式老旧,但都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

我在衣柜的最底层,找到了一个上了锁的樟木箱子。

这是我妈的嫁妆。

我记得小时候,她总把一些珍贵的东西放在里面,不让我碰。

锁是那种最老式的铜锁,我找了根铁丝,捅咕了半天,才“咔哒”一声打开。

箱子里,是一些泛黄的旧物。

我爸妈的结婚证,我的出生证明,几张黑白老照片。

我小心翼翼地翻着,生怕弄坏了这些脆弱的纸张。

在箱底,我摸到了一个硬硬的、方方正正的东西。

拿出来一看,是一个铁皮饼干盒,上面印着牡丹花的图案,漆皮已经剥落了大半。

打开盒子,里面不是饼干。

是一沓信。

信封已经黄得发脆,上面的邮票,是我没见过的图案。

我抽出第一封信。

熟悉的、娟秀的字迹,是我妈的。

信的开头写着:

“建军,见字如面。”

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我一封一封地读下去。

那些信,记录了孙建军被下放后,我妈最初的等待和思念。

“建军,今天厂里发了新的布票,我给你留着,等你回来,我给你做一件新衬衫。”

“建军,听说西北风沙大,你要多喝水,注意身体。我给你织了一副手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寄到你手里。”

“建军,我爸妈又催我了,他们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是厂里的技术员,人很好。可是,我不想见。”

“建军,我给你寄的信,为什么一封都没有回?你是不是……已经忘了我?”

信到这里,中断了很长一段时间。

再后面的信,只有薄薄的几封,是孙建军写回来的。

他的信,是在他平反回来之后写的。

信里充满了悔恨和痛苦。

他说,他当年在农场,根本收不到信,他写的信,也一封都寄不出来。他每天都在疯狂地想她,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就是回来娶她。

可是,等他终于回来,她已经成了别人的妻子,孩子的母亲。

他在信里说:“阿芬,看到你和陈工站在一起,看到你抱着孩子笑,我知道,我回来晚了。是我没用,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再打扰你,忘了我吧,祝你幸福。”

这是最后一封信。

信纸上,有几滴干涸了的水渍,不知道是我妈的眼泪,还是他的。

饼干盒里,除了信,还有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年轻时的我妈和孙建军。

我妈穿着那个年代流行的碎花衬衫,扎着两条麻花辫,笑得眉眼弯弯,清澈的眼睛里,像是盛满了星光。

孙建军站在她身边,穿着白衬衫,浓眉大眼,英气逼人。

他们站在一起,真的很般配。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照片的背后,有一行小字,是我妈的笔迹:

“一九七八年,北海公园。”

我呆呆地看着照片,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一起涌了上来。

原来,我那个平凡的母亲,也曾有过这样热烈而纯粹的爱情。

原来,她心里,一直藏着这样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

我把信和照片,原封不动地放回了饼干盒,锁进了樟木箱。

这个秘密,属于我的母亲。

就让它,永远地尘封在这里吧。

至于那个花圈,或许,只是孙建军用他自己的方式,在向他逝去的青春和爱情,做最后的告别。

我想,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我甚至有些同情那个叫孙建军的男人。

可是,我错了。

几天后,头七。

按照习俗,要在家里设个小小的灵堂,烧些纸钱。

我爸依旧沉默,像个提线木偶,我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姑妈和几个亲戚也来了,帮着忙活。

下午三点多,门铃响了。

我以为是哪个亲戚来了,没多想,就去开了门。

门口站着一个男人。

五十岁上下,身材保持得很好,穿着一件深色的夹克,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虽然眼角有了皱纹,但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英俊轮廓。

他的手里,提着一个果篮。

我很确定,我不认识他。

“您找谁?”我警惕地问。

男人看着我,眼神很复杂,有悲伤,有审视,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你是……陈阳吧?”他开口了,声音低沉而有磁性。

“我是。您是?”

“我叫孙建军。”

他自报家门的那一刻,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是他。

竟然是他。

他竟然敢找上门来!

葬礼上的那个花圈,还像一根刺一样扎在我心里,现在,送花圈的人,就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

愤怒,在一瞬间,再次席卷了我。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关门。

“等等!”他伸出手,挡住了门板,“我能……进去给你妈上柱香吗?就一柱香,上了我就走。”

他的语气,近乎恳求。

我看着他,他眼里的悲伤,不像是装出来的。

我犹豫了。

理智告诉我,应该把他赶走,永远不要让他出现在我们家。

但情感上,读过那些信之后,我对这个男人,有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觉。

就在我天人交战的时候,姑妈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小阳,谁啊?堵在门口干嘛?”

说着,她就走了过来。

当她看到门口的孙建军时,整个人都愣住了,脸上的表情,比见了鬼还精彩。

“孙……孙建军?”姑妈的声音都变了调。

孙建军显然也认出了我姑妈,他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

“陈……陈姐。”

这下,我想关门也来不及了。

姑妈的眼神,在我跟孙建军之间,来回扫射,那八卦之火,简直要从眼睛里喷出来了。

“哎哟,这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快,快进来坐!”

姑妈的热情,让我猝不及防。

她一把将孙建军拉了进来,好像生怕他跑了。

我爸坐在沙发上,听到了动静,也抬起了头。

当他看到孙建军的时候,他那张一潭死水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他没有惊讶,没有愤怒,只是一种……很深的,很沉的,像是从古井里捞出来的疲惫。

他看了孙建军一眼,又缓缓地低下了头,继续看着地板上的一个点,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气氛,在瞬间,降到了冰点。

孙建军站在客厅中央,手里的果篮,显得那么不合时宜。

他看着我妈的遗像,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良久,他才转向我爸,声音有些干涩。

“陈工,节哀。”

我爸没理他。

姑妈赶紧打圆场。

“老孙啊,你有心了。快坐,快坐。”

孙建军没坐,他径直走到灵堂前,从香筒里,抽出三支香,点燃。

他对着我妈的遗像,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那姿势,比我这个亲儿子,还要标准,还要虔诚。

插上香,他退后两步,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看着遗像上我妈的笑脸。

他的眼神,很专注,很悲伤。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他不是一个入侵者。

他只是一个,来送别故人的,可怜人。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香头上的青烟,袅袅升起,盘旋,散开。

姑妈坐立不安,不停地给我使眼色,那意思好像是: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假装没看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孙建军终于动了。

他转过身,对我爸,深深地鞠了一躬。

“陈工,对不起,打扰了。”

然后,他又看向我。

“陈阳,谢谢你。”

说完,他没再看任何人,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从他进门,到他离开,前后不过十分钟。

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他一走,姑妈立刻就炸了。

“哥!这到底怎么回事?孙建军他怎么来了?他跟嫂子……他们……”

我爸抬起头,看了姑妈一眼。

那一眼,很冷,很利。

“你很闲吗?”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像一盆冰水,把我姑妈满腔的八卦之火,浇了个透心凉。

姑妈讪讪地闭上了嘴。

我爸站起身,走到灵堂前,看着那三支刚刚插上去的香,久久不语。

晚上,送走了所有亲戚。

家里又只剩下我和我爸两个人。

他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他平时很少抽烟,我知道,他心里有事。

我也坐在一旁,陪着他。

我们俩谁也不说话,只有打火机“咔哒”的声音,和烟雾缭-绕的沉默。

“那个花圈,也是他送的吧。”

突然,我爸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我的心,猛地一沉。

“爸,你……”

“我看到了。”他打断我,“你把它藏到后院去了,我看到了。”

我无言以对。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我自以为是的保护,在他眼里,或许,只是一个笑话。

“爸,我……”我想解释,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妈……跟他,是过去的事了。”我爸弹了弹烟灰,眼睛看着窗外漆黑的夜。

“我知道。”我说。

“我认识你妈的时候,就知道。”

我爸的这句话,像一颗炸雷,在我耳边轰然炸响。

我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你……知道?”

“嗯。”他点了点头,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

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

“你妈是个好人,她跟我结婚前,把所有事,都一五一十地跟我说了。她说,陈师傅,你要是嫌弃,这门亲事,就算了。”

我爸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岁月的沙哑。

“我当时就跟她说,谁还没个过去?我也有。我以前在老家,也定过一门娃娃亲,后来那姑娘家里出了事,也没成。人这一辈子,哪能一条道走到黑?能遇到,能在一起过日子,就是缘分。”

“我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从今往后,你是我媳妇,我是你男人,我们俩,好好过日子。”

我呆呆地听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那个木讷的、不善言辞的、一辈子没说过一句软话的父亲,在几十年前,竟然说过这样一番通情达理的话。

“那……后来呢?”

“后来,孙建军回来了。他也来找过你妈。”

我爸的语气,依然平静得可怕。

“你妈没见他。她托人带话给他,说,都过去了,她现在有丈夫,有孩子,有家了,让他不要再来打扰。”

“那次之后,他们就再也没见过?”

我爸摇了摇头。

“见过。”

我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大概十年前吧,你妈在菜市场,碰到了他。两个人,就站在卖白菜的摊子前,说了几句话。”

“你……怎么知道?”

“你妈回来,跟我说了。”我爸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坦然。

“她说,老陈,我今天碰到孙建军了。我说,哦。她说,他老了,头发也白了。我说,嗯。她说,他问我过得好不好。我说,你怎么说?她说,我说,挺好的。”

“就这些?”

“就这些。”

我爸掐灭了烟头,又点上了一根。

“从那以后,他们偶尔会在菜市场,或者公园碰到。碰到,就站着说几句话,问问家里的情况,孩子的工作,老人的身体。跟普通的老邻居,没什么两样。”

“你妈每次回来,都会跟我说。她说,老陈,我不想瞒着你。”

“我说,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去吧,跟老朋友说说话,没什么。”

我彻底愣住了。

我以为的惊涛骇浪,我以为的秘密情史,在我爸的叙述里,竟然是如此的云淡风轻。

这不是一个关于背叛的故事。

这是一个关于信任、关于尊重、关于一个男人对自己妻子最深沉的理解和包容的故事。

“爸,你……难道就一点都不介意吗?”我问出了心里最大的疑惑。

我爸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不会了。

他转过头,看着我,眼睛里,第一次有了水光。

“介意。”

他说。

“怎么可能不介意。”

“年轻的时候,我也想过,你妈心里,是不是还装着那个人。我也偷偷看过她藏起来的那些信。”

“我看到她写,‘等你回来,我给你做一件新衬衫’,我心里,就像刀割一样。”

“因为,她从来没跟我说过,要给我做一件新衬衫。”

“我嫉妒,我难受,我也想发脾气。可是,我回头看看她,她正在灯下,给你织毛衣,给我纳鞋底,把这个家,操持得井井有条。”

“我就想,我凭什么发脾气?”

“那个人,给她的,是风花雪月,是青春梦。可我,给她的,是一个家,一个能让她安安稳稳过日子的家。”

“她选了我,就是对我最大的肯定。”

“我不能因为那些已经过去的梦,就毁了我们实实在在的日子。”

“后来,你慢慢长大了,上学了,工作了。我跟你妈,也老了。我也就想通了。”

“人这一辈子,心里能装下很多人,很多事。父母,子女,朋友……多一个年轻时候喜欢过的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她在我身边,只要这个家还在,就行了。”

我爸说完这番话,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靠在沙发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我看着他,这个我叫了三十年“爸”的男人,在这一刻,形象无比高大。

他的爱,不是占有,不是索取。

他的爱,是成全,是守护。

他爱她,所以他连同她的过去,她的遗憾,她心里那个小小的角落,一并爱了。

“那孙建军……”

“他也是个可怜人。”我爸说,“时代弄人,没办法。你妈走了,他心里难受,来送送,上柱香,人之常情。”

“至于那个花圈……是他糊涂了。”

“人老了,就容易犯糊涂,总想抓住点什么,来证明自己年轻过,爱过。”

“别怪他。”

我爸说,“也别告诉你姑妈,省得她到处乱说,对人家名声不好。”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爸,我知道了。”

那一夜,我和我爸聊了很久。

聊我妈,聊过去,聊那些我从未知道的,属于他们那个年代的,简单而又深刻的往事。

天快亮的时候,我爸站起身,走到我妈的遗像前。

他伸出布满老茧的手,轻轻地,抚摸着相框。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阿芬啊,”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家里,都挺好的。你放心吧。”

“小阳,也长大了,懂事了。”

“我……就是有点想你。”

说完,他转过身,走回了房间。

我看到,他的肩膀,在微微地颤抖。

我坐在客厅里,看着窗外,天边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新的一天,要开始了。

我知道,生活还要继续。

那个写着“再见了,我的爱人”的花圈,曾让我愤怒,让我困惑。

但现在,它不再是一根刺。

它变成了一面镜子。

它让我看到了,我母亲不为人知的一面,一个作为“女人”而不是“母亲”的她。

也让我看到了,我父亲那深埋在沉默外表下的,如大海般深沉而宽广的爱。

他们的婚姻,没有惊天动地的誓言,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

有的,只是几十年如一日的相濡以沫,是“我懂你的遗憾”,是“我接受你的全部”。

这,或许才是爱的最终极,也是最伟大的形态。

我站起身,走到我妈的遗像前,学着我爸的样子,给她上了三支香。

“妈,放心吧。”

“我会照顾好爸的。”

“我们,都会好好的。”

青烟升起,我仿佛看到,遗像上的母亲,对我露出了一个温柔的,释然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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